暗香浮動的影音世界

無意間看到自己以前寫的一篇採訪稿貼在網路上，由今日的眼光看，仍有精進之處，但當時受訪者迷人的風采，至今仍令我印象深刻。

我想唯有活出自我的作家，才能寫出好的作品。此文是2002年5月完成的。

虹影出道至今，始終引起文壇界不小的震撼，《K》因小說裡的故事情節被民初作家陳西瀅及凌叔華之女指控影射先人，近兩年與原告對簿公堂，官司轉戰多地，仍未譜終曲。儘管話題不斷，虹影寫作的魅力遠超過想像，台北專訪滿檔，連《中央日報》董事長邵玉銘都瞪大著雙眼，趕在出國前訪問她，並邀她寫專欄。之後她還要去大陸北京、長春等地繼續宣傳她的新作。

自比九命怪貓

為了新書《阿難》的宣傳，大陸旅英女作家虹影來到最早出版她的小說的台北。初次看到她，是在《阿難》的新書發表會上，白淨樸素的打扮，頭上插朵獻過四面佛的玉蘭花，宛若金庸小說《神雕俠侶》裡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虹影說，一般香水的味道，會濁了她的氣味。她是屬於自然的，花的天然氣息適合她。 第二次與她見面，是安排了專訪時間，此時虹影搖身一變，一襲黑色縷空薄紗上衣，搭配秋香綠緞面繡黑色蕾絲邊的迷你短裙，性感冶艷。百變的虹影，唯一不變的是她那一雙清澈靈動的眼珠，感覺有靈魂出竅。 據說她的筆名「虹影」是「淫奔他鄉」的意思。虹影說，「你別嚇到了，這是《詩經》裡的話，挺好的意思」。《詩經毛詩注》有段話：「日與雨交，倏然成質。乃陰陽之氣不當交而交者，蓋天地之淫氣。而這就是虹的形象。」「虹在東，而人不敢指。以比淫奔之惡，人不可道。」(《K》，179頁)   專訪時，東遊西行的虹影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已經死過八次，現在這個現實世界沒有什麼可以吸引我了！」

備受爭議的女作家

截至目前，虹影已經出版了四部長篇小說。 她說，「溫玉要四日滿」，看完風格不同的四本書 (包括《背叛之夏》、《女子有行》、《飢餓的女兒》、《K》)之後，還要再看她最新的作品，才有資格定奪她。

虹影出道至今，始終引起文壇界不小的震撼，《K》因小說裡的故事情節被民初作家陳西瀅及凌叔華之女指控影射先人，近兩年與原告對簿公堂，官司轉戰多地，仍未譜終曲。儘管話題不斷，虹影作品的震撼力遠超過想像，台北專訪滿檔，連《中央日報》董事長邵玉銘都瞪大著雙眼，趕在出國前訪問她，並邀她寫專欄。之後她還要去大陸北京、長春等地繼續宣傳她的新作。 問虹影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勇氣赤裸裸地舖陳自己的生命經驗？為什麼明知出版後會遭遇排山倒海的批評，還是灑脫地站出來迎接一切？虹影媚笑說：「我像九命怪貓一樣，已經死了八次，現在就剩下一條命在這個世界苟延殘喘」，她自認已是世外之人，往上之人，又怎麼會在乎塵世的種種？ 虹影的作品在台灣出版後大量登「陸」，大陸青年作家、文學評論家李師江讚嘆地形容：「像一把利劍穿透華而不實的迷霧，重回女性寫作本質而誠實的立場」。「在大量女性主義的撒嬌性文本，即以取悅性為目的的文學氣氛中，我看到虹影獨立的力量。」

文字魔力驅使者

文字總是展現無窮的魔力吸引虹影，她說：「漢字奧妙無窮，它呈現出來的是一種有形的力量，小說透過字裡行間的珠璣，能讓讀者深刻感受劇情的峰迴路轉。」而現實生活的滄桑經歷，虹影把它幻化成文字轉述。虹影說：「寫作就是一種救贖」，透過寫作，她使自己的靈魂獲得釋放解脫。 《飢餓的女兒》是她的少女成長史，揭露了她貧民窟私生女的身分。《K》是她的青年時代的寫作，描寫英國女作家維吉妮亞．吳爾芙的姪子朱利安．貝爾到中國之後的一段不倫戀情，參雜東西文化差異及道教房中術等。虹影說，《K》中雖沒有她本人，但有她的靈魂。而新書《阿難》描寫一位遇到寫作瓶頸的女作家跑到印度去尋找一位曾經紅極一時的流行歌手。虹影說這本書要抒發她對命運、音樂、男女感情的看法。她用書中人物的命運、情節，向讀者提出問題，等待大家的解決。 「讀者就是我的上帝」，說著，表情也轉為肅穆。

癡迷網路的女作家

在新書裡，女作家為了一系列網路文學連載，到印度找主人翁阿難。真實生活中的虹影，也是個電腦寫作者。她不留筆跡、手札，只將作品存成一張張磁片。這是因為她覺得除了作品，不需要留下什麼去讓世人懷念。去年，大陸作家丁天訪問她時，虹影甚至說：「不上網的都不是我的朋友」。 她是網路聊天室的常客，中西網站，四處遊走。而痞子蔡《第一次親密接觸》中提到的三種角色扮演，她也交互運用，虹影說：「多好玩啊！這個方式可以深入探索人類最原始的內心情感，可以說它不切實際，但卻又表達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也因此，來台幾天無法上網，真折煞了她。對虹影而言，網路就是她的慾望通道。虹影沈迷上網，在整部《阿難》的故事裡，許多文字敘述大量使用「網路語法」，稍不注意可能還以為她在寫網路小說。 2000年8月，大陸《中華讀書網》推出虹影主頁─「虹影世紀」。她本人也號召成立了「小說包間」線上聊天室。這個號稱集結「中國四大美女作家」的線上聊天室，以虹影為首，還有尹麗川、阿美、魏微等三位女作家。這四位美女猶如古代王昭君、楊貴妃、西施及貂蟬四美，在網站上討論詩、小說、散文等文學創作型式，而與網友對談議題，有時相當辛辣，令人拍案叫絕。(網址：http://bj2.netsh.com/bbs/97953/)

虹影和她先生趙毅衡的結緣，也是一則傳奇。傳言虹影穿著皺巴巴的紅裙子去見看了她的小說睡不著覺的趙毅衡。這位研究高行健、莎士比亞的文學博士，聽她一番海南島的人文抒懷後，就被迷住了；見面才3小時立刻向她求婚。(見今日作家網─虹影：是你教會我成為最壞的女人) 可是這次的見面，或許正是前世的因緣。因為在《飢餓的女兒》中，虹影提到，有一晚在舞會上喝醉酒，她跑出來在一個巷子內吐時，不經意的拿出一張紙擦嘴，而這卻是一首發表在地下油印雜誌上的詩；這首詩感動了虹影，像是為了她這個僥倖由災難中活下來的人寫的 ，而作者正姓趙，是趙毅衡嗎？他就是這麼個能「偷心」的人嗎?  虹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通靈使者

虹影早年閱讀大量《佛經》、《易經》，對生死輪迴有極大的體驗，誠如小說《阿難》封面中的女子，赤裸裸、雙手合十地跪在「蓮花」之前，而鬼魅游走在陰陽兩界，乍看之下，虹影似乎在「吶喊」心中的不平，抱怨如來觀音「拋棄」她這位愛憎分明的女子。 說著說著，她勿而眼神縹緲冷洌地低聲喃語：「我每次寫完一部小說，就給自己買束花，每次花的數目都不一樣。每次書裡死了多少人，我就買多少朵。這次寫完《阿難》，我一共買了11朵。」虹影還說，她睡覺時常夢見死人，有的是已死去的親友，有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死人。她相信她對靈界訊息的感應能力很強。 例如在1996年到訪東京時，她感覺在街上遇見了周樹人 (即魯迅) 的鬼影。受到震懾下，唸過北京魯迅文學院的虹影決定做一個努力模仿當年魯迅的人── —個失敗者。她決定沈潛，清除代小女子發言的打算。開始亂讀閒書，胡拼CD，讓自己在憂鬱中慢慢體驗憂鬱，隨遇而安。 在「文化在中國」網站的線上聊天室，虹影也評論了美女作家這個當時沸沸揚揚的時髦話題，同時加註「贊語」：「在鏡頭面前，我是中國女作家裡最美的」。現在問她本人當時為什麼這麼說？她對我的問題感到不解，訝異地嗲聲回答：「因為你不僅看到我的外表，還看到我的神，我的氣」。她認為目前檯面上的中國美女作家都不能說是用「身體寫作」，真正用身體寫作，是要用生命的氣力。已去世的台灣女作家邱妙津，就是代表。她不屑地補充：「特別不真誠的人，肯定寫不出好作品」。說著說著，眼神又隨意一瞥，再附耳對我低低地說：「有幾個在國外自殺的詩人，對我影響挺大的。」

現在的虹影40歲。她說她已經把自己的人生故事寫完了，但計畫中的小說，還是有好幾本，那雖不再是虹影的人生經歷，但肯定還有著她的靈魂，也會花上她不少生命的氣力吧?  這其中有令人期待的《飢餓的女兒續篇》，及一本暫訂為《在上海哭泣》的書，後者是描寫溫莎公爵夫人辛普森女士在上海與一位德國軍官相愛的故事。屆時是否會掀起中英兩地滿天風雨？ 這，虹影可就不在乎了！

(2007年3月小修)